贺林｜我们如何确定判断为真

图／千巨万

在《一千字简得不能再简的逻辑学》中，我们提到了逻辑的三要素：概念、判断、推理。以真判断为前提，通过有效推理，结论必然为真。

在《中西医之争，争的到底是什么》中，我们演示了澄清概念的基本过程。我们今天来说说“判断”。我承认，这个问题很难讲。

其实，“判断”是否为真，并不是逻辑学本身关注的，你可以用任意判断为前提，通过推理来得出结论。

逻辑学真正关注的是“什么样的推理才是有效的”，如果推理是有效的，那么一旦前提判断是真，结论就必然为真。

换句话说，逻辑学关注的是推理的形式，而不考虑推理的内容，所以这种逻辑又叫“形式逻辑”。

如何知道某一判断是否为真？这是其他各个学科所研究的，比如：

“过直线外一点，有且只有一条直线与之平行”；

“在一切惯性参考系中，对于描述运动的一切规律是等价的”；

“宇宙中有暗物质和暗能量”；

“世界是由上帝创造的”；

“雾霾会增加肺癌的发病率”；

“历史会终结于民主宪政”；

…………

这些判断中，有些你确信为真，有些你确信为假，有些你不能确信是真还是假。关键不在于判断是否为真为假，而是你相信哪些判断是真，哪些判断为假。那些你相信为真的“判断”的总和就构成了你的“知识”和“信念”。

那么你怎么能相信哪些判断是真，哪些判断是假呢？要看这个判断的来源：是你经验到的，还是别人告诉你的。

一般来讲，你更确信你经验到的判断。比如：你看到的所有天鹅都是白色的，所以你判断“所有天鹅都是白的”。

这个时候，有人跟你说：“你的判断不对，这个世界有黑天鹅。”你的第一反应是他在骗你；等你看到黑天鹅了，可能还会怀疑是不是他把白天鹅染黑了；最终你可能会通过各种手段去验证，发现这真的是一只黑天鹅，你才会确定无疑地推翻你既有的判断。

也就是说，经验是你确信判断的重要证据，要推翻这些判断，要有足够的、更强有力的证据。

那什么样的证据才算足够，才算有力？

你每天看到太阳东升西落，所以你判断“太阳绕着地球转”。这个时候，哥白尼告诉你“其实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”，为此，哥白尼写了整整一本书《天球运行论》来论证这个判断，你依然未必会相信他；后来，宣扬它的布鲁诺还会被烧死；然后伽利略用望远镜让你亲自去看，你还会将信将疑；直到几百年后的今天，还有人拒绝相信这个判断。

但是，且慢，你现在相信的“地球绕着太阳转”是真判断么？

牛顿告诉你，其实“地球和太阳是共同围绕着它们的质心在旋转”；

爱因斯坦告诉你，其实“是地球在太阳造成的弯曲时空中做匀速直线运动”；

笛卡尔告诉你，其实这一切可能都是假的，我们唯一能确信的是“我思故我在”；

未来，说不定还会有人告诉你，这些判断都不对，这一切其实是一个更高的智慧制造的假象，甚至我们不过是他编的一段程序，我们不过是他制造的“某工智能”……

你会发现，无论什么样的证据都不能真正保证一个判断必然是真。那么，我们最终到底该相信什么？

这是个信仰问题，是个选择问题，是你选择相信什么的问题。这是我们理性所解决不了的，这是理性的边界。康德就是在批判理性的时候，为理性规定了边界，而为信仰留下了空间。

那是不是什么都不该相信？

也不是，这里有一个置信度的问题，对于置信度不高的判断，我们要不断追问其成立的证据；而有些判断由于证据足够充分有力，我们选择先相信它，但时刻保持着警惕和怀疑的眼光，准备毫不留情地推翻它。这就是科学研究的目的。

“传统”和“现代”的基本区别就是：

“传统”相信：“已经有一些伟大的智慧为我们找到了最终的真理，我们现在出了问题，是因为我们没有很好地理解它们，我们只要回到起点就可以解决问题。”

“现代”相信：“现有的一定是有局限的，未来一定会更加宽广，我们时刻准备着放弃现有的，往前走。”

“后现代”是：“真的，啥都别信……”

这篇文章最后关于传统和现代的论述是夹带私货，大家可以跳过不看。但如果大家真的想了解这部分内容，推荐《给四月的信：我们如何知道》，这本书是麦克法兰（饭饭曾经推荐过他的另一本书《给山姆的信》）写给一个中国小朋友的书，特别薄，介绍了人类对世界的认识经过了几次大的转变。

但我觉得这本书给小朋友看有点太难，我曾经写过这本书的导读，大家可以先看看书，未来有机会我会把导读发出来。

给四月的信：我们如何知道 

How Do We Know? Letters for April

作者：艾伦·麦克法兰 (Alan Macfarlane) 

译者：马啸

生活·读书·新知三联书店

参考阅读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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